阿牛的財富自由（未竟）之路

那天在獅子山上，他跟女兒談起：知唔知點解你老竇冇發達？

很多人像阿牛般工作多年，正常生活，幸無意外，乘著八、九十年代香港經濟發展的順風，早已躍升中產階層甚至提早「上岸」。然而阿牛不止還在大海中努力游著，若有車有樓是一般香港中產的標準配置的話，他也未「升級」成為中產。

這幾年，密碼貨幣如比特幣等成為熱話。阿牛因緣際會，也加入了區塊鏈應用的產業。不過，他也未有因為投資密碼貨幣而搖身一變成富翁。

點解你老竇冇發達

他總結了經驗。有次跟還在讀小學的女兒行獅子山，他突然有感而發，語重深長地跟女兒分享：

知唔知點解你老竇冇發達？主要係因為不擅投資。不過我講緊嘅「不擅」，唔止係冇知識冇技巧，更加有關個人嘅性格同心態。你一定要好好記住我嘅教瞓。

第一：自己唔識嘅嘢，唔好亂投，更唔好瞓身。你出世果年，你老竇我賣咗層樓，本來有嚿唔細嘅錢旁身；但我亂投資股票期貨，將啲錢輸突，仲要問人借債先度得過難關。

第二：自己相信嘅嘢，要堅持落去。當年你老竇我賣咗間公司，換咗一筆以太幣返嚟。如果我堅持到今日，而家退得休有突！但係我喺個市低迷嘅時候，抵受唔住心理壓力，賤賣咗大部份。雖然話，實際生活壓力都係原因之一，但主要係信念唔夠堅定。

第三：使咗出去嘅錢，先係屬於你嘅錢，要趁機用嚟完成你人生最重要嘅目標。前幾年密碼貨幣大漲，你老竇我荷包都跟住水漲船高，可以話一次過收復前半生嘅失地。如果我清楚自己人生要乜，當時就應該當機立斷，買個單位安頓你阿爺，再買個單位安頓你哋幾個。可惜，熱錢嚟得快去得更快，我冇捉緊機會，結果南柯一夢，乜嘢都冇發生。

第四：要諗辦法對付自己嘅拖延症，重要嘅事點樣唔想面對都始終要處理。雖然知道理財嘅重要，但我唔鍾意管錢，對數字唔敏感，於是只放時間喺自己有興趣嘅嘢度，冇俾心機關注，甚至逃避理財嘅責任，咁自然錯過咗好多咸魚翻身嘅機會。

阿牛一口氣對女兒講完以上，似乎頭頭是道。然而，阿牛其實已經放棄治療，沒再想什麼「財富自由」，而接納自己是平庸的一頭牛了。只有十來歲的女兒聽罷這番話，當然不懂。

那些年的比特幣

另一件事發生在幾年前的某個冬天。阿牛雖然記不起確實的日期，但他記得當時比特幣單價大約是 18,000 鎂，因為那天他跟妹妹到一家日本拉麵店見面，談起比特幣投資。

我有個提議，不如我哋一人夾啲錢用來質押？啲利息可以用嚟做老竇嘅生活費。

好高息咩？穩唔穩陣㗎？

最高有 20 厘喎！

哇，邊有咁大隻蛤乸隨街跳㗎？

每個人選擇適合自己的投資方式，其實十分平常；但阿牛覺得這次若大家都能把握機會，或者可以解決牛家一直以來根深蒂固的結 - 最少是錢能解決的那部份，所以他很著緊。而且這個建議其實是某次阿牛在加拿大跟他嫲嫲見面時，她矚咐如此安排的；當時她說：你哋幾兄妹為你老竇成立一個「基金」吧！但阿牛嫲嫲當然不懂密碼貨幣這種新玩意兒。

複雜的家事談不攏，阿牛只好轉到較簡單的個人私事，說：如果你有閒錢，我諗唔到有任何理由你放喺銀行而唔係放少少喺 DeFi，果邊利率高好多，仲要係複利。

投資我就唔識嘅，一係我俾錢你，你幫我買少少？

阿牛本來想教牛妹開錢包和交易所帳號，但是她堅持說自己既不擅投資，也不懂技術，所以不想自己操作。於是阿牛幫她買了等值 5,000 鎂的以太幣，又兌了幾千 USDC，放了在 Compound 生息。

然而牛妹的擔心部份是正確的。一年多後，那款高息的「穩定幣」崩盤歸零，某家全球第二大的密碼貨幣交易所竟也突然倒了，阿牛因此損失慘重。他回想這事時常暗自慶幸當時牛妹保守的理財態度。不過，阿牛的投資建議最少有一半是對的，雖然事後孔明證實那款「穩定幣」不可靠，但比特幣卻在接下來的幾年再升了幾倍；而且比較大路的兩款穩定幣仍然健在。

發達邊有雞精班？

其實區塊鏈和密碼貨幣真正吸引阿牛的，是它背後自由自主的概念，尤其在很多香港人各出奇謀爭取命運自主的那幾年。然而，他的朋友們不太熱衷「自主」，都比較關心「自由」，而且主要理解成「財務自由」。那也是無可厚非的。

由於阿牛從事區塊鏈相關行業，他的朋友們都知道他懂密碼貨幣這門知識，便向他請教要怎樣入門。有朋友更像牛妹一般，想把積蓄直接交給阿牛管理。

對於朋友們的信任，阿牛受寵若驚，但同時又不免戰戰兢兢。畢竟都是別人的血汗錢，雖說好東西應該跟朋友分享，有錢大家一起賺當然最好；但若虧錢了怎辦呢？於是阿牛跟所有對投資密碼貨幣有興趣的好友們開了一個三小時的線上「雞精班」，他準備了一個簡報，介紹密碼貨幣的基本概念，什麼是 DeFi，有什麼投資選項，什麼是比特幣、以太幣、Solana 和 Cosmos 生態等。然而阿牛堅持不代朋友管理資產，而要他們聽完後自行決定買什麼，自行管理資產。那雞精班發生的時間，就在他跟牛妹於拉麵店見面後不久。記得那是瘋狂又夢幻的半年。阿牛獲得的空投，最高市值曾高達幾百萬港元，質押的年回報率動輒超過 50%。

可是好景不常，半年後市場走下坡，連阿牛自己也沒能完全躲開前文提及的穩定幣崩盤和交易所倒閉那波衝擊，試問只聽他講了幾小時「雞精」的朋友們又怎能倖免？結果他大部份入了場的朋友都損失慘重。

縱使阿牛自己沒因那次的密碼貨幣崩盤而受到致命的影響，只是帳面上的潮起潮落而已，但他無法擺脫朋友因信任他而虧錢這事所帶來的罪疚感。雖然阿牛有不斷強調：“Don’t Trust， Verify”，但就算有話說在前頭又怎樣呢？他怎麼竟然會期望能以幾小時說得清楚那連用幾本書也說不完整的概念呢？對此，阿牛一直耿耿於懷。從那時起，阿牛不再高調談密碼貨幣投資，自己的投資態度也轉趨保守，畢竟一直以來他幾乎就是家裡的唯一經濟支柱，現在中年得子，又要移民，怎再輸得起呢？

只需抓住一次機會

時間跳回香港最動蕩的那一年，街上不時瀰漫著硝煙的刺鼻味道。某天阿牛的公司來了個活潑的女孩，硬要拉成隊宅男花一個下午出街「影 team 相」。當時他覺得花成間公司半個 manday，去擺 post 影一輯中二病海賊王 feel 的團體相，很是無謂；但事隔多年後，竟又時常想起那輯照片來，當天上午做過什麼 project 卻早已忘得一乾二淨。

除了記得那些照片以外，他還記得同事朋友 K 當天的一句話，大概因為朋友 K 一向話不多，說過的話比較容易被記住。那天拍照活動到達尾聲時，大家沿著火炭那條「河」慢慢走向火車站方向，準備每人再拍一張獨照。已轉成金黃的陽光都打在大家的臉上，朋友 K 突然對阿牛說：阿牛，我覺得事情就嚟要發生喇，好好抓住呢一次機會嘅話，人生下半場會好唔一樣，甚至退得休㗎喇。

朋友 K 突然冒出這句話來，有點沒頭沒腦。阿牛思想遲頓，還沒來得及消化，那邊廂剛來的女同事便大聲招呼他過去擺 post 影獨照。事後證明朋友 K 是對的，那天是 2019 年 10 月 25 日 - 阿牛竟然記得那麼清楚是因為照片的元素據上有日期記錄 - 當時密碼貨幣市場已經歷了兩年的寒冬，比特幣當日的單價為 7,400 鎂，五年後，單價突破十萬鎂，升了十幾倍。

「每天買一百元比特幣，是我在投資領域提供過唯一的具體建議。」朋友 K 剛出爐的新書有這樣的一句，從此見到朋友 K 的智慧。他個人當然不只一種投資手段，但對外則只秀出最穩陣的方式 - 定時定額投長遠看好的資產，否則很易像阿牛般連累朋友輸錢。其實阿牛聽過他好幾次有關投資的分享，都是一年一度給公司同事和朋友的內部分享。阿牛學了不少有關投資的心得，但水過鴨背，在關鍵事刻未能實踐，是性格和心態使然。

回望過去的失誤，阿牛雖然有一點點後悔，但也接納自己的資質僅止於此，沒發達是理所當然的。

最少他不是騙子

最近阿牛又「重新振作」向朋友談起密碼貨幣投資的事來，不是因為想乘著近期的牛市蹭熱度刷存在感，而是因為一件不幸的事。

話說他有一位朋友 P，是個老實人，去年由於想積極一點理財，把一部份辛苦得來的積蓄投資比特幣。事後證明他的投資決定是對的，比特幣單價從他當時投資時起計，半年升了 60%。可惜他卻所託非人，誤信了一個騙子，錢投到黑洞去了，血本無歸。那可是六位數字的損失！

事後阿牛在另一位朋友口中得知這件事，扼腕嘆息，雖然密碼貨幣的騙案不是什麼新鮮事，但發生在自己朋友身上的還是第一次。阿牛心想：為什麼他不問問我意見呢？雖然阿牛覺得自己也有間接令朋友輸過錢，但最少他不是騙子，可以幫朋友解決技術上的問題。如果像阿牛這種懂的人都閉口不言，難道任由騙子和一知半解的人胡亂害人嗎？

剛巧朋友 K 最近出書講比特幣。阿牛重溫那些文章，逼自己誠實地面對自己最抗拒的數字。於是他藉此機會活絡了生銹的筋骨，立定決心新一年認真一點理財。

即管看看這次又能堅持多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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