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愛丁堡到格拉斯哥

在跟眾多途人的互動下，五十分鐘的車程轉眼便過。

離開了繽紛的愛丁堡街頭，我和小兒來到了愛丁堡威瓦利火車站，要趕上晚上 7:15 往格拉斯哥的火車。火車站人頭湧湧，我揹着一個大背囊，一手拿着從超市買的 meal deal，另一手拖着一個總在企圖甩開我的手的小孩子，在人群中穿插尋找第 14 號月台。幸好我們早到了 10 分鐘，上車後能找到兩個舒適的座位，隔著座前的小桌子跟對面兩個座位相對。只一陣子功夫，車廂已經迫滿了站着的乘客，但我們旁邊的走廊並沒有站着的人。

為了先安撫小兒，我從他的背包中拿了三輛巴士玩具出來，讓他在桌子上玩。隔着一條走廊坐着一位女士，她跟小兒說：很好看的巴士！

那是三輛九巴玩具，兩輛紅色一輛金色，我對巴士型號沒有詳細研究，但兩款都是我在香港常常會坐的型號。我們開始談論巴士，我說香港早期的巴士很可能其實是從英國引入的，所以外型很相似。

那位女士以獨特的蘇格蘭口音跟小兒談起天來。

你最喜歡的動物是什麼？

長頸鹿🦒

啊那真是很有趣的動物！我則最愛班馬了。

那他呢？小兒手指着坐我對面，正在看報紙的叔叔。

小鳥。

不，你應該愛北極熊！小兒指著叔叔粗壯的身軀說。我暗暗揑了一個把汗，英國人對於言語上體型肥瘦的明示或暗示很是敏感，我曾因此闖出個小禍來。但大叔只是笑了笑，似乎並不介意。

那位女士接著把更多乘客拉入這兒童問答遊戲的戰團。車廂左右兩邊各有四個座位，除了我們父子倆，那位叔叔和主持遊戲的女士以外，還有另外四位乘客，女士逐一訪問了他們，他們都帶著友善的微笑回答了提問。那位女士接着還問了大家好幾條問題，例如「請分享你最喜愛的超級英雄、食物、顏色」等等，乘客們輪流作答，逗得小兒哈哈大笑，那小小的車廂範圍瀰漫著一片歡樂的氣氛。

對面座位的叔叔上網搜了搜那輛香港巴士玩具的型號，並用手機展示給我們看。我說就是這個了，從前我就是坐這個上班的。他又搜了一齣七十年代以香港功夫為主題，名叫 “Hong Kong Phooey” 的卡通給我看。

我說：那時我才剛出生，所以沒聽說過；但最近有一齣頗出色的功夫電影在英國上映了，叫《九龍城寨之圍城》，高度推薦。我幾個月前才在曼城看了呢。

他顯得興趣盎然，說：我 2000 年時到過香港，坐過這樣的巴士。但沒有看功夫電影。

我說：二十多年前的香港很棒，我才大學畢業沒多久，到處都是希望。但近年香港的變化十分大。

我知道。叔叔盯著我的眼睛，以一種誠懇又認真的語氣說。但我不肯定他到底知道多少。

叔叔和女士中途下了車後，有位華人面孔的小姐站到了我們座位旁的通道上。她手上捧著一隻長毛貓，小兒一見便興奮不己，嚷著要摸貓貓，那位小姐便索性把貓放在桌子上任他摸。這是我在英國第一次見到有貓主人在公共交通工具上不用寵物袋，直接把貓抱在手上。我觀察其他乘客的反應，沒見到有表示不滿的，不少還跟貓咪玩得挺開心的。不知道若她遇上對貓毛敏感的人會不會有麻煩。

那位小姐指著靜靜躺在桌上的貓貓說：佢叫咪咪。她可能早前在旁邊聽到我們在談有關香港的話題，一開口便跟我們說廣東話。言談間得知原來她本來住在倫敦附近，後來找到一份在格拉斯哥的工作，男友又剛好住在愛丁堡，於是便搬到格拉斯哥去。從愛丁堡到格拉斯哥火車車程 48 分鐘，跟大埔到金鐘差不多；但車費卻要 12 鎊，比香港的車費貴四倍。

英國呢邊好多人都係咁樣生活的，好似逐水草而居一樣。她說。

我想，可能全世界大部份地方的人都是這樣吧 - 如果沒有小孩的話；成家以後便沒那麼靈活了。不過，最終還是得看個人的性格和適應能力的。

在跟眾多途人的互動下，五十分鐘的車程轉眼便過。我從頭上的行李架抬下那個用了近十年的紅色背包，和小兒踏上了格拉斯歌皇后街車站的月台。